“咋会这样?”李户长多少是识得几个字,看到户籍上面安家户主一项写着安文祥字天瑞,其保人却是苦涯先生,顿时慌了手脚,“这做不得数,做不得数。安家的户籍一直是挂在我家名下的。咋就不经过我的同意乱改户籍?”
“这可是县宰亲自划的押,你瞧瞧,这一手飞白写得神采飞扬,颇有几分先帝的风采,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就能当上县尉……”曲行首慢悠悠的将户籍对折,重新塞到自己怀里,呵呵地笑,“李户长是觉得这押划错了?要不然,李户长去找找县宰?现在谁不知道你在县宰面前那是极有面子的,我们这些人那是拍马不及!呵呵呵……”
“县宰?……”李户长闻听是魏县尉亲手划的押,胸口顿时堵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投靠你,我得罪了所有沈丘的吏。你不仅不保护我,反而任由人将安家的户籍私自修改。你糊涂啊糊涂!我怎么就会想起投靠这种无能的官员啊?想到此次,李户长只觉得胸口翻腾,一阵阵咸味往上涌。
不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光灼灼的看着曲行首,“曲老哥,县宰并不知道今年的纲粮是交给我押运的吧?”
曲行首微微颌首,笑道:“李户长却是忘了?押运纲粮的事情县宰通常是不管的,例来是交由押司处置。”听了这话,李户长哪里还会不明白,噔噔噔向后退了几步,瘫在了地上两眼发直。
“说起来,候押司也不容易啊,今年他一个人就跑了两趟。这衙门里的兄弟提起这押纲的事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称赞?咱们沈丘托着候押司,才免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旁的不说,就说前年吧,圣人过寿时我领了往京城送生辰纲的差事,没想到刚过了老涡河便被一群劫道的给拦住了。当时兄弟押的可是生辰纲啊,若是丢了连县宰的乌纱都保不住,更别提兄弟九族的性命了。当时兄弟我是苦苦哀求,甚至连下跪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哎,可是那些贼子们非要劫纲不可,还动手打伤了几个人。”一说起这件事情,曲行首的脸上便露出唏嘘之色,显见得是后怕极了。
“正在这时,我身后闪出一个人来,大喊几声,说这是沈丘候押司的货,不想死的只管往前冲。你猜,那些贼子们怎么说?”曲行首弯下腰,注视着在地上瘫成一团的李户长。
李户长茫然的抬起头,心惊胆颤的看着曲行首,从牙齿缝里露出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为首的贼人一听是沈丘候押司的纲差,立刻往自己脸上啪啪的打了几巴掌,说不知道这是候哥哥的货,若是知道了,纵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劫。最后你猜怎样?……”曲行首得意的看着李户长,放缓了自己的声音,“贼人不仅没有劫道,反而好吃好喝的送我们离去。这一路上,凡是听到候押司名字的贼人无不让道。”
“李户长啊李户长,你莫要以为候押司家无片瓦身无寸财,到现在还住在衙门里提供的租舍中就可以小瞧他。你莫非忘了候押司少年时的外号?”曲行首继续说道,“这十几年有多少犯了事的人躲到他家,他散尽家财为其脱罪,临走时又赠金赠银,要不然他那万贯家财是如何花光的?”
“江湖小孟尝……”李户长喃喃自语,随即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何苦来哉?你要人家的钱,人家要你的命啊!”曲行首唤了几声也没有将人唤醒,便招呼站在院里的李家两兄弟让他们将李户长扶到榻上休息。
嘱咐了几句让他们不要忘了夏收后往河北路押纲粮一事,便施施然的走出了院子。
此时,安家的书屋外,不知是哪个倒霉家伙放了一个冲天的炮仗,却不小心放歪了,直往人群里冲去。人群立刻慌乱了起来四处躲避,响起了男人阵阵的哄笑和幼童们兴奋的大叫声,还夹杂着有女人大喊不知是哪个混帐玩意儿占了她便宜。
曲行首乐呵呵的站在人群外围,笼着袖子看村民们狼奔豕突,笑骂声不断。
候押司站在上风处,气急败坏地将那个放炮仗的倒霉家伙一脚踹出丈外。转过身,看到站在人群正中搂着大郎安慰他的安木,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远处,隐隐传来喝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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