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交代完这一切后,偷悄悄的回了自家,现在那里兵荒马乱,想必也没人注意自己。
“娘,你怎么了?”气候虽然是回暖了,但也没有到能出一脑们子汗的程度吧。
“没事没事”杜氏讪讪,随后问道:“对了,榭淳呢?”
把闺女带过去,也好给那人看看是怎么回事。
涟漪将碗筷收拾在锅里,又将热水倒入盆子中开始洗碗。听的杜氏发问,甩甩手道:“好像是跟着姚爷爷去别处出诊了,急匆匆的,刚吃完饭就走了”
杜氏拍腿,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时候出门了。
“娘你吃了饭了没?锅里还给你和爹留着饭呢,快去填吧两口”家里各自都有各自的事,好像就她这会还清闲些。
“不吃了不吃了”杜氏摆手,哪里还有那闲工夫吃饭,掀开锅盖看着锅里还稍带余温的粥,不吭不响的往灶火里填了两把柴火,因为那粥熬得粘稠,这会还要小心的给搅和着,避免糊了。
期间哀叹声不绝于耳。
“娘,咱家被人偷了?”涟漪缓和气氛。
“我倒是希望咱们家真的被人偷了,省的惹出这么大的事!”
稀罕,连自家被偷了这话都敢说出来,看来是发生更严重的事情了。
问她却是什么也不说。
“快去给我夹点咸菜”杜氏直起身子道,“算了算了,不要咸菜了,去橱子里拿二个鸡蛋过来,还有上次你小姨拿来的红糖”
涟漪乖巧的听从指挥,杜氏手脚麻利的在翻滚的热水中将搅拌均匀的鸡蛋液体倒入锅里,很快,原先金灿灿的鸡蛋液很快凝固,变成了那乳白色的蛋花,拿出那黑乎乎的糖,咬咬牙往里面扔进去大半块,很快,那水的颜色就变的红彤彤了。
娘这是要去看人了,这点眼里劲她还是有的。
将不断飘散着热气的鸡蛋红糖水放在一边,呼噜呼噜喝了那一碗粥,又手脚麻利的取出来些白面,往里面打了两个鸡蛋,添上水,摊了两个鸡蛋饼,那香喷喷的气味引得涟漪肚子里的馋虫都上来了。
“娘这是要看谁去吗?”涟漪发问。
“你咋知道的?”杜氏吃了一惊以为涟漪已经知道这丑事。
“我猜的啊,平日娘自个怎么舍得打四个鸡蛋?”杜氏朴素惯了,即使现在手里有了几个小钱,也不舍得随意挥霍,对自己更是苛刻,现在一下子用去了四个鸡蛋,肯定不是自己吃。
“怎么了?难不成是二婶又要给我们添小弟弟了?”
红糖鸡蛋很容易让人往那方面想的啊,杜氏平日交好的又不多,涟漪只能往这边猜想。
“不是不是,你这是想哪里了,我是去看你三婶的,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那么多话啊”杜氏嘴快,三两语说了个大概。
这时候也没什么好瞒着了,反正明个都要去祠堂的。
杜氏叹气道:“一会你跟我去老院一趟,家里出事了,你三嫂她……”
“嗨,还是一会你自己看看去吧,现在没时间跟你磨着,我先过去了”
“娘,等等我,同去”涟漪紧着在她身后叫着,刚才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家里出事了,还搅和着黄氏?
冯家老院现在就像一个安静而恐怖的巨兽,各人都忙活着自己的事,谁都没心情来主意一个偷偷来送东西的杜氏。
涟漪紧紧跟在杜氏身后,听的杜氏的告诫,“一会不许你说话,不许你出声,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们母女都没有好果子吃”被那孔老太婆知道了自个怜惜那黄氏,那火气估计都要冲着她这边发。
提着往常给丛涛兄弟送饭的小竹篮,冯氏推了推一脸痛苦的女人,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里衣,叹口气低声交代:“快去家里给她取个轻便点的被子来,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涟漪点头,悄悄贴着墙角走了。
农家人都有养猪的习惯,捉上一只小猪,等冬天或是快要过年的时候,猪养的差不多了,卖了或是杀了,反正这猪圈是要腾出来的,冯家也不例外,现在猪圈空荡荡的。
杜氏暗道,多亏此刻没有那臭烘烘的猪,不然这地方真让人没法呆。
四周没收拾利索,那沾了粪便的干草还堆在一旁没人收拾,摸摸那女人的额头,此刻正是滚烫一片。
“快醒醒!”杜氏使劲拍拍她的脸蛋,等那人迷瞪的睁开眼时,杜氏急忙将手边的吃食端来,用那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道:“快吃些东西,别介一会顶不住了”
黄氏脸上俱是惨笑,“都这会儿了,没想到是你来看我”雪白的里衣全是黑痕,搭配上那张惨淡的脸,真让人心慌。
杜氏绷着脸道:“你管着会是谁来?快把这鸡蛋红糖喝下去,天这么冷,小心以后留下病根”
将那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红糖水塞进她手里,黄氏果然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这还有些饼,你凑合着吃,也别想得太多,走一步算一步,我刚让涟漪回去拿小被子去了,你机灵着点,听见动静了就把那被子塞到屁股下面,今晚还是个硬坎,先活命,别的以后再说!”
黄氏一语不发,仿佛全部精力都凝聚在杜氏身后的那一块泥砖。
“我是活不了,他们说要把我沉塘,可怜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今生是无缘和我做母子了”
杜氏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突然就那么咯噔了一下,难受的很。
随后用着以前和黄氏在一个院子时候的口气低呵道:“你就是个没心眼的,日子过得好生生的非要去做种事,这兔子还不啃窝边草呢,你就连个兔子都不如!”
兔子?黄氏冷笑,自从冯燕被送走的那天她就知道,这家人都是没心的,自己为他开枝散叶怎么样?到头来那闺女不照理是被卖了出去?每天从老子手里扣出那么一丁点的钱,转身就花到那寡妇身上,呵呵,不是都比着吗?那就看看谁能斗过谁!
寂静里,黄氏突然忍不住咳嗽,越咳声音越大,像是要把那肺都咳出来一般。
“你走吧,我是生是死和你没关,今日之饭算是我欠了你,这辈子是无缘报答,如果有来生,来生……
“来生也别让我遇见你,你是冤家!”杜氏恨恨的将那碗收拾起来,被她气的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站直身子道:“我先前让孩子去给你母亲家报信了,你母亲是个有本事的,希望能救你一救”
说罢,也不顾她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提着篮子叹口气走了。
黄氏无力的靠在泥墙上,眼里含满了泪花,迷迷糊糊中,此刻场景好似转换到十几年前,自己面容还是那般稚嫩,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小心翼翼将花环戴在她的头上,呢喃着情话。
“你真漂亮,我回去要跟娘说,这辈子我除了你不娶……”迷糊中凉泪从眼角溢出,也不知是谁这幻境中谁替给她盖上东西,滴滴泪珠接连流下。
多亏了冯素清的大嗓门以及那村子里的人爱热闹的天性,只是半日的功夫,整个白杏村都知道了冯家的丑事。
以前冯老三偷偷的往寡妇屋子里钻,虽然大家伙都心知肚明,但因为是没当场抓住他,又因为是私下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在暗处别人也当个笑话听了。
可是这次的情况毕竟是不一样的,黄氏偷汉子了,偷的汉子还是叫着自己三嫂的男人,这叫个啥事啊!
村子里先前传着,这女人不守妇道是可以被沉塘的,但是,这么些年里,没人听说过村子有被淹死过的事件,村里人淳朴惯了,别说没出现过这种丑事,就是有了也是藏着掖着,怕丢了脸面,自己硬吞了,哪里向这冯家,唯恐天下人不知。
不少好事的人聚在冯家周围,在门外徘徊不去就是想要打听些辛秘事,可是那冯家不同于昨晚炸锅一样的情形,此刻安静异常,除了时不时传来的抽泣声,别的什么都没听到。
翌日,冯通隆兄弟以及好几个村子里的壮丁打开了猪圈的门,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个瘦弱的女子身上披着单薄的被子靠在泥砖上,听见动静后,睁开眼,嘲讽道:“怎么?都来了?是要送我过去吗?”
眼神透过人墙,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冷笑道:“怎么,他怎么没来?”
几个大汉不知该如何说话。
孔氏嫌弃的在猪圈外,看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暗骂了声狐媚子后,气冲冲撞了进去。
首先第一眼看到的是那贱人身上披着的被子,说罢上前就要扯掉。
“娘!”冯通隆拉住孔氏的袖子,暗暗摇头,他听媳妇说过,这被子下面只是一个里衣,这时候掀开被褥,那女子的颜面何在?
“我儿,她本就是个不要脸的,此刻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也不知是谁胆大包天给她遮盖,不然,夜里冷风也能将这贱人给冻死!”
黄氏不语,只是冷冷的望着她冷笑。
此刻的黄氏是多么的可怕啊,嘴角未干的血迹,嘴唇干裂,头发满是浮土与茅草,更可怕的是她那阴鸷的眼神,明明,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她有什么脸面这样看她!她有什么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