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云层厚重，星月无光，偃师城下人欢马叫，三万余少帅军已经把偃师围了个水泄不通。城上城下均是火光通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二千偃师守军早已是全部涌上了城头。奈何城大人少，而且四面城下都是少帅军，仅看底下流动的火把就可以知道任何一面的敌人都比城中军队的总和还要多得多。虽然城里的是将士都是跟着杨公卿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但是之前在军中早已经传开，朝廷已经把他们视为叛军，军中此时已是人心浮动。现在在数十倍的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守多半是守不住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了谁守城？他们到底为谁而战？之所以没有哗变，那是因为杨公卿在军中的无与伦比的威望。但是此刻大多数的偃师将士无不是士气低落，眼中都闪烁着迷茫和恐惧。

杨公卿站在东门的城楼上，从火把的数量上看去，这里的少帅军的规模是最大的。他的脸色有些蜡黄，午时昏迷之后，虽然很快就醒了过来，但是却始终胸中烦闷，以至于晚饭也没有心思吃。想不到的是祸事一件接着一件，大队的少帅军竟然也来凑热闹，连夜就把偃师给围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公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的得力爱将麻常来了。本来平时麻常是镇守在河阳仓的，因为杨公卿昏倒，麻常得信后就连忙赶了过来。二人秉烛夜谈，可惜对于今后的前途、面前的困境都是一筹莫展。就在这个时候，少帅军杀到了。

“怎么样？”杨公问了一句。

“很糟糕！”麻常摇了摇头：“四门都被围上了，黑夜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马。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只有东面有大队的骑兵，其余各门都只有步兵。所以敌人的主力应该是在东面。但是敌军至少在两万人以上，任何一面的军队都远远超过两千人。现在只能希望少帅军没有多少攻城器械，而且他们毕竟是刚成军不久，战斗力应该不会太强，可是我四下巡城时发现，兄弟们的士气也都不高。”

接着麻常压低了声音说道：“最可虑的是城中的灾民已经有所骚动，万一少帅军开始攻城后，他们在城中一策应，那就全完了。”

杨公卿本是义军出身，所以无法做到像一般的朝廷官员那样对于灾民们的处境视若无睹。于是他召集城中的富户，让他们出面给灾民发些救济。

一来，如今各地的灾民闹事的比比皆是，康城等地就是灾民们配合瓦岗军打下来的。康城离这里如此之近，一旦城破，难免不殃及池鱼。二来。杨公卿乃是偃师守将，他已然发了话，多少也得给他一点面子。可是富户们舍出去的都是自己的钱粮，难有不心疼的。二来灾民的数量实在太多，就是偃师城里所有的富户都倾其所有，也是救不下来的。因此偃师的灾民越来越多，而富户们则是一个个怨声载道。好在几日前，灾民的数量开始逐渐减少。一开始说是兴洛仓开了大粥场，后来又传来了消息，少帅军占领了兴洛仓，正在开仓放粮。一时，灾民们是蜂拥离去。最高兴的自然是那些富户，而杨公卿则是又喜又忧。灾民们能够活下去，并离开偃师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全去投了少帅军，又让他愁眉不展。尽管如此，但是到现在为止偃师城里还有大约三千多灾民。不过有意思的是其中有两千多人，都是从其他地方准备去投奔兴洛仓的，留在偃师纯粹是路过。

杨公卿叹了口气。

“杨公，最让我担心的其实还是河阳仓，那里只有一千弟兄，而且我又离开了。恐怕是更加难以支持！”麻常的忧心忡忡自然是很有道理的。虽然说少帅军如今应该不缺粮，但是谁会嫌粮多呢？毕竟河阳仓也是五大官仓之一，少帅军断没有放过之理。

杨公卿没有再说话。

忽然城楼下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由士兵来报：几位城里的富户坚持要来见杨公卿。杨公卿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他们跑来干什么？可是前阵子这些人好歹也响应了自己的号召，捐了粮食出来。自己也不好太不给他们面子。

“杜善人、王员外、刘老板，现在城外是兵荒马乱，你们几位此时来见老夫，莫不是要组建乡勇，帮助官军守城？”

“嗯，这个……我们……不是……”杨公卿这一问，富户们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大家都是熟人了，有什么话你们直说好了！”

富户们相互之间推推搡搡的，最后把偃师境内土地最多的王员外推了出来。“杨将军，我们知道您素来是爱民如子。如今大军压境，为了偃师百姓不被兵祸延连，您看能不能和少帅军用和平的方式解决。”王员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杨公卿的眼睛。

“哈哈哈！”杨公卿一阵大笑：“你何必说得这么隐讳呢？直接说要我投降好了。我看你们担子可真是不小，竟敢和乱军勾结，劝降朝廷官员。王员外，昔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的能耐可是着实不小啊！”

听得杨公卿这么一说，王员外一咬牙一跺脚，不害怕了。“杨将军，你何必瞒着我们呢？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您已经不是官军了。”他从怀里拿出檄文：“杨将军，你们既然都是那个……义军，都要救民于于水火，那又何必要自相那个残杀呢？”

麻常“嘡啷”一声把刀拔了出来：“你们好大的胆子！”

杨公卿把手一抬，阻住了麻常，“王员外，你可是偃师城里最大的富户了，你就不怕少帅军进的城来，分了你的家产？”

“这檄文写的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要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少帅军中可是有条例的‘不听号令者杀，抢劫财物者杀，奸淫民女者杀’。而且杜善人的表弟前段时间刚从南阳回来，那里现在正是少帅军的地盘，虽然还是不富庶，但是市面却看不到有灾民，而且少帅军到了南阳之后对百姓和一般的富户是秋毫无犯，他们只是没收了那些原属于官府的财产。他们还提出要保护‘个人私有财产’，杜善人，是这么说的吧？”王员外转头看着杜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