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个名为崩劲的招式实在是太过于霸道,虽然孙坚仅仅用了一分的力,但是陈蓦的双腿却直到现在仍在打颤,尤其是胸腹部,闷气不说,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难受的很。
要对付【气】的量远远在自己之上的孙坚,或许就依靠这种招式,但是陈蓦刚才仅仅是下意识的一瞥,哪里了解得到这个招式内涵所在,只不过此刻的情况却容不得他细想。
“滴答,滴答……”
一滴滴液体顺着陈蓦的脸庞往下淌,流到嘴里,咸咸的,微微有种铁锈的味道。
那不是汗水,而是鲜血,自己的,或者别人的,他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身体就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抬一抬手臂都觉得十分勉强。
面对着孙坚,他完全处在下风,就仿佛是小孩子那样被孙坚耍地团团转。
整整半个时辰,陈蓦别说伤到孙坚,就连让对方移动一步他都做不到。
孙坚,太强了……
虽然陈蓦早有预料,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的差距竟然会那么地遥远,遥远到自己用尽全部力量都无法将对方迫退一步,哪怕只有一步。
由于失血过多,陈蓦渐渐有了恍惚的感觉,头晕目眩不说,身上的痛意也渐渐退去了,这可是一个相当不妙的讯号。
他记不清已经倒下了多少次,但是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天上的太阳还没有落下,他还不能死……
“【崩劲·虎咆】!”
巨大的力道将陈蓦整个人打飞出去,狠狠撞在峡谷的岩壁上,在击中陈蓦的一刹那,仿佛有一头猛虎穿过了他的身体,不但将陈蓦身上的皮甲打地片片粉碎,更在岩壁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虎头图案。
这已经不是普通招式的范畴了,而是孙坚的独门招式。
就算这样……
陈蓦仍然再一次地摇晃着站了起来。
“……”
孙坚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动容的神色,他同样也记不清眼前这个黄巾小卒究竟倒下了多少次,究竟又站起来了多少次,望着他满身伤痕与鲜血,望着摇晃摇晃、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举着兵刃再一次冲向自己,孙坚的眼中暗暗露出了几分不忍与赞叹。
从最初的欣赏,到后来的冷漠,再到如今的不忍和赞叹,孙坚望向这名黄巾小卒的目光一变再变。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望着眼前的黄巾小卒,孙坚不由想到了仍在家乡的长子孙策,他们的年纪相仿,只不过自己长子的武艺要比眼前这个小子出色的多……
“值得么?”孙坚微微叹了口气。
陈蓦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孙坚的声音,拄着长枪勉强站着,带着几分不解望着孙坚。
“孙某是说,为张宝断后,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么?”
说这句的时候,孙坚心中暗暗为眼前的这个黄巾小卒感到不值。
“为了张宝?”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陈蓦的思绪有些混乱,过了半响才明白孙坚的意思,轻蔑撇了撇嘴。
“哦?”孙坚愣住了,也不强攻,饶有兴致地等着陈蓦下文。
“我可不是为了张宝在此断后!”拄着一杆铁枪勉强着站立着,陈蓦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一抹清纯可人的笑靥,连带着他嘴角也微微露出了几分笑意。
“哈哈哈哈!”孙坚笑了,他仿佛是看懂了陈蓦嘴角的那分笑意,畅快地笑了几声,随即又望着陈蓦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小子,我很欣赏你,孙某平生最敬重豪杰,波才、彭脱,他们身为黄巾将领,为主殉职,无可厚非,然而你只不过是一小卒,却独自断后挡我孙坚并两千轻骑足足两个时辰,光凭这点,便足以羞煞天下众多庸庸碌碌之人!只不过……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的眼中露出几分不忍,因为他看得出,眼前的黄巾小卒就连站立也是十分勉强,此刻别说孙坚,哪怕是一名普通的三河骑兵都能轻易地将他杀死。
但是孙坚却不忍心那么做,虽然眼前的黄巾小卒只不过是一个借助旁门左道得到力量的家伙,但是对方的意志却得到了孙坚的敬重。
对于那样的人物,孙坚最起码要做到对方一个体面的死法。
或许此时候,孙坚在内心之中已经隐隐将眼前的黄巾小卒看成了波才、彭脱哪一类的人物,亲手杀死他们,给他们作为武人体面地死法,这是孙坚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唔?”
忽然,孙坚的神色微微一动,因为他注意到陈蓦再一次掏出了那只小布包,望着他将最后的五枚小药丸全部丢入了口中。
然而这一次,孙坚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任何厌恶的神色,因为他意识到,那可能是对方最后的时间了。
……
“愚蠢!”孙坚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很清那些枚墨绿色的丹药意味着什么,虽说没有眼前见过,但是他很肯定,那就是张宝所研制的丹药,普通人只要吃下了这枚丹药,力量便能几倍地增强,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片刻也能成为斩将夺旗的猛士,张宝引以为傲的黄巾力士,就是这么得来的。
但是这种秘药有着极其严重的副效,吃下丹药的人就好比服下了剧毒,痛不欲死,意志稍弱的人,片刻就会爆体身亡,就算暂时侥幸不死,寿命也会大减,长则三五年,短则数月。
传闻张宝三千黄巾力士,可是花费了数年的工夫这才得来,而且其中牺牲了将近十万的黄巾信徒。
一粒丹药的副作用已经是那样的严重,那么五粒呢?
“啪啪……”
在吃下那丹药的时候起,陈蓦体表的皮肤逐渐开裂,血管鼓起迸裂,鲜血如泉涌,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陈蓦却没有任何感觉,由于失血过多,体外的痛苦他反而感觉不到了,反而是脑袋里的剧痛叫他无法忍受。
毕竟那可是五粒药丸的药效,就连黄巾力士们也不敢这么吃,折寿反而是其次,关键在于他们根本无法控制那么庞大的气。
但是陈蓦显然不在意那一点,他此刻脑海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死也要将孙坚等人拖在此地,直到夕阳落下。
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陈蓦体外翻滚的气才逐渐平息下来,现在的他,光论气的量仿佛已不下于孙坚,但是孙坚却看得出,这个豪情丝毫不逊色波才、彭脱的黄巾小卒,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别的不说,光是肌肉就逐渐开始坏死。
惜哉!
惜哉!
“好!好!好!”足足望了陈蓦半响,孙坚忽然开口连道了三个好字,随即转身走到一旁,从地上拔起自己的漆黑战刀,望着陈蓦一震刀身,刀身发出一声如同虎吟般的声响。
“此刀名【虎啸】,长三尺三寸,重八十一斤,乃我江东良匠用精铁打造,为孙某所得,今日孙某便用此刀为你送行……不委屈了你,也不委屈了这柄刀!”
--半个时辰后--
孙坚仰天叹了口气,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尸首,怅然所失地走到了自己的战马旁,翻身上了马。
“将军,不追张宝了么?”程普诧异问道。
“算了吧,被这小子耽误了我们那么长时间,张宝又有快马代步,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白费功夫!”说着,孙坚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笑着说道,“再说嘛,就算是卖这小子一个面子!”
话音刚落,远处有一匹快马急速而来,见了孙坚,翻身下马,抱拳说道,“孙将军,中朗将有命,令将军即刻去南阳与他汇合!”
“你看吧?”孙坚哈哈一笑,随即皱了皱眉,说道,“南阳,张曼成么?”嘀咕一句,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拉马缰,沉声说道,“将战死的将士尸骨带上,我们回去!”
“诺!”
回头望了一眼,孙坚微微摇了摇头,继而一抖马缰。
“驾!”
孙坚走了没过多久,在山谷的另一边,正有一位背着篓子的老者正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望着地上众多黄巾士卒尸体直摇头,时不时地还伸出手去探探死尸的鼻息,随即又于心不忍地叹着气。
忽然,老者的表情微微一愣。
“咦?”